2018年9月，是鍾素華成爲鐘點工的第10個年頭，寫詩的第8個年頭。她是個樂天派，雖然和做環衛工的老伴住在一個很小的房子裏，因爲擺不下一張雙人牀，只好和老伴睡上下鋪。即使這樣，她的臉上總是掛着燦爛的笑容，即使是在擦玻璃、拖地、打掃灰塵，她都能沉浸在詩的意境裏。心裏充滿了詩意，即便生活再艱難，她也總能想法過成一首詩。 

“這個春天只有新鮮是不夠的，有綠蘿也是不夠的，如果天空總是堵塞……”坐在花半里小區路邊休息的鐘素華，趕緊掏出本本記下她剛想出的詩句。“塞”字不會寫，她掏出袋子裏的字典，翻看查找，然後一筆一劃地寫下來。她的生活十分節儉。爲了省錢，她去便利店買方便麪時，就會順便捎帶着用人家剛燒開的水來泡麪；和保安李仁以及快遞員張大白一起喫飯，她也會找個藉口從兩個人的碗裏，扒拉點肉和青菜喫；她還喜歡到水果店買那些賣相不好、打折處理的水果。老伴因爲這兒說她，喫得起就喫，喫不起就不喫，不要買這些爛水果，喫壞了怎麼辦。

一天，她在一個僱主家收拾東西，看到一個福袋，很好奇，就問裏面是什麼，僱主笑着說是神奇的東西。中午和大白、李仁喫飯時，鍾素華問大白這個福袋裏到底裝的什麼東西，大白讓她買一個看看就知道了。鍾素華說她要有錢買福袋，就不會坐在這兒和他們兩個喫飯了。晚上，站在陽臺上的鐘素華看着落日，忽然來了靈感，“把落日寄給朝陽……”回到房間，她又專注地在小本本上寫着東西，老伴回來了，鍾素華說想買個福袋，老伴卻說她想多了。看到她不做飯又在本子上寫東西，老伴就氣不打一處來。鍾素華說他不懂她。老伴說確實不懂她，兩個都是搞清潔的，他在外面打掃衛生，她則在人家家裏拖地，小學文憑都沒拿到，卻總是喜歡在本子上瞎劃拉，如果真有本事就去投稿啊。每當老伴發牢騷的時候，鍾素華就有些惱火，總是要回懟幾句。不過吵歸吵，老伴還是很心疼她的，她嚷着肩膀疼，老伴就給她買了些藥膏貼痛處。 

一次鍾素華又去水果店買打折水果，她看着賣相不好的蘋果，就把價格壓到最低。沒想到王老闆很爽快地答應了。無意中，她看到王老闆的畫，不禁由衷地誇讚畫得好，王老闆說是他沒事時畫的。臨走時兩人加了微信好友，平時有事沒事就閒聊幾句。王老闆會發些他以前畫的畫，她會發些她用手機拍的花花草草，王老闆誇她拍得好。一天，王老闆用微信給她發了張夜景圖，配文：“空蕩蕩的夜晚”。她回覆說很有意境啊。讓她想起一首詩“黑夜給了我眼睛，我卻用它尋找光明。”王老闆回覆“哈哈，是黑色的眼睛。”鍾素華頓悟，哎呀是啊，難怪總感覺少點啥。僱主家的小姑娘告訴她狗狗尿到琴凳下了，她拿着抹布趴在琴凳下去擦，微信裏，王老闆又發來信息，誇她居然知道顧城，很不簡單啊。她笑稱自己是文藝女阿姨。說完不禁開心地笑起來，小姑娘好奇地跑過來問她爲什麼擦狗狗的尿這麼開心。 

鍾素華和王老闆一見如故，志趣相投，她很想和王老闆分享她的業餘愛好——寫詩心得。於是一天，她精心打扮了一番，還擦了女僱主送她的口紅。來到水果店前，她把她寫詩的小本本遞給王老闆，王老闆很開心地接過來，打開看到裏面寫的是詩時，很驚訝也很開心，說他會好好讀的。臨走時，王老闆送給她一個蘋果。她拿着蘋果，開心地走在回去的路上，老伴在路對面看到她，就叫她的名字，沒想到叫了兩聲她都沒聽到，他就繼續叫，鍾素華停下來，看到是老伴喊她，心裏莫名地就煩躁起來，沒說兩句就走了，老伴看看她手裏的蘋果，又看看不遠處那個水果店，心裏感覺有些不對勁。

鍾素華正走着，手機又收到王老闆發的微信，說最近下雨店裏的水果都打折，想約她晚上來看看，順便聊聊她的詩。晚上，鍾素華如約來到水果店，兩人開心地聊起來。王老闆說她的詩寫得很棒。鍾素華笑着說其實她小學沒畢業，父母去世的早，家裏條件差，後來她來到島城當了保姆。僱主家裏有位患癌症晚期的老人，他是個語文老師，照顧他的時候，沒事他就跟她讀讀詩、講講詩歌和文學，他對她說不管做哪一行，只要心裏有詩，生活就會不一樣，就會變得快樂，慢慢地她開始喜歡寫詩。王老闆說他特別喜歡她描寫天空的那句，如果天空總是堵塞……兩個人越聊越投機，忽然一男一女走了進來，其中女的怒氣衝衝地罵他們兩個不要臉，在這裏私會。王老闆急忙解釋說他們是在談文學。原來女的是王老闆的媳婦，在她旁邊，鍾素華看到了自己的丈夫。老伴看到鍾素華不知所措的樣子，有些不忍，上前護住妻子，對王老闆的媳婦說，不要罵得那麼難聽，各自管好自己家的事兒，然後拉着鍾素華走出了水果店。